一步之遥．天堂与地狱的距离

记得对台颇友好的印度地缘政治学教授纳拉帕特（M. Nalapat）曾经笑言，第一次来到印度的人常常觉得此处形同地狱；第二次来的人才会觉得彷佛人间；第三次来的人就会发现这里胜似天堂。 虽然第一次造访时我没有感到形同地狱，但我相信再来几次也不可能觉得这里胜似天堂，此番我第二趟来到次大陆，已经对它无所不在的贫穷脏乱与突如其来的豪奢铺张有了心理建设，确实多了几分回到人间的真实感，只是这人间徘回在天堂与地狱之间，颇有一种上天不得、入地不能的局促无奈。

我先是应邀造访一家印度跨国公司位于某邦的企业分部，成行之前对方提出各种承诺与善意，未料会面之时，竟是一派虚浮的官僚习气与前不着后的信息落差，也许真像某个外国友人说的：小心印度人的I Can，那往往意味着I Can,t。回程途中我除了懊恼，也不由得担心起亟欲脱离中国概念的新政府在未来外交政策上，假若将重心直接调转到强化对东盟和印度关系的「新南向政策」，却没有事先具备圆融折冲的外交身段与灵便通达的贸易布局，恐怕又将是一场千里迢迢的失落蹉跎。

所幸，当我们转到商业大城孟买之后，迎接我们的则完全是另一种与国际接轨的明快氛围，特别是遇见了几个身在印度文创与科技产业的关键人物，例如主导印度宝莱坞电影节的Sharma与印度大明星沙鲁克汗（Shah Rukh Khan）的经纪人Lucky等等，个个都是思路清晰、雷厉风行的效率作风，一席倾盖如故的会谈尚未结束，Sharma立马安排我在他的公共电视台录制一段关于台湾、两岸与印度之间未来竞合展望的访问，同时也在短暂停留期间，顺利接洽到穆迪总理推动印度百大智慧城市计划中的一个负责单位，并且对方态度之积极迅速，和之前我们在印度其他乡城所见的敷衍推诿有别于云泥。 这正是我第二次到访印度的真实感受，一个天堂与地狱、先进与落后同时存在的熙攘人间，像极了廿年前的对岸，有着几个蓄势待发的重点城市、庞大参差的人力资源和幅员广袤的落后腐败，而印度是否能取代中国，未来成为世界领先的经济大国与台湾可靠的外销市场，我认为全凭整个印度的下一步究竟要踏向地狱还是天堂。

对一个天堂与地狱如此接近的国家而言，从种姓制度、基础建设到语言歧异，所要跨越的山水何其浩渺，可是如果花上廿年去积累，一步之遥也可以带领一个国家走向不可思议的境界，最浅白励志的案例之一，莫过于廿年前拜托全世界去花钱的大陆，现在全世界都等着大陆人去他们国家花钱。 印度的天堂与地狱仅有一步之遥，台湾又何尝不是？过去廿年，我们一步一脚印地背离了当初乘载民主富强的梦想与希望，所以，当我们再次重整装备，踌躇于下一步是南向还是西向之际，其实更应该虚心审慎地衡量台湾真实的情势、筹码与利弊得失，才不会在不可为而为之的意识形态里，又离台湾的民主富强更远了一步。